美丽的后海留给我许多梦,有温馨的梦,也有恐怖的梦,几十年来总是挥之不去。
上世纪50到60年代,我家有9口人,爷爷,爸妈和我们兄妹六人。我们的家住在后海的一个大院子里,在我的记忆中,当时这个大院子只有一排房子,住着我们4户人家,我家住的三间北房,一明两暗的那种。说是三间,面积仅有25平米,在当时已是很不错的了。后来在前面又盖了一排房,是有廊子的那种,好像是一户一间房,住了六户人家,东边盖了三间房,住了三户人家。爷爷在家门口种了葡萄,搭了葡萄架,夏天我们一家把小饭桌就放在葡萄架下吃饭。还种了一些菜,印象最深的是苋菜,炒出来汤是红色的,很好吃。院子里有棵枣树,每年秋天枣熟了的时候,男孩子们就爬到树上,拿着棍子,叫着,笑着,连打带摇的把枣摇下来,我们女孩子连跑带颠地在树下捡,然后放在一个大盆里面,大人们则在树下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兴致勃勃的连玩带耍。等树上的枣摇的差不多了,再分到一个个小盆里,一家一份。那时日子虽然苦,但邻居们的关系都处的很好。院子里有20多个孩子,我们常常在一起跳绳,踢毽,跳房子,分成两拨跳皮筋,玩扔包。夏天的夜晚,我们还会围起圆圈丢手绢,跳舞唱歌,有时我们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会到我家一起做作业。到了期末考试那几天,我们就约上几个同学在后海边上像模像样的复习功课,小学升初中的作文题还像是《早晨》,我写的就是后海的早晨,还得了满分呢!夏天的晚上,我们搬上小板凳,姐姐们抱上妹妹们坐在河边的树下乘凉,互相讲着故事,或者唱歌,聊天。
那时每天中午我们姐妹会在院门口等候妈妈下班回家,一看到妈妈从卫生部宿舍那一拐弯,我们就会跑过去,接过妈妈手中的包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吃饭。三妹四妹在第六幼儿园入园,早上爸爸把她们送去,晚上接就是我和姐姐的事情了。我7岁,姐姐9岁,我们等她们吃完晚饭,领着她们的小手回家。赶上三妹闹脾气,不走了,我和姐姐就得连哄带吓唬。冬天天黑黑的,那时的路灯也不亮,我们就大声唱着歌给自己壮胆。
小的时候,我们买酱油,打醋,买粮买肉都在烟袋斜街里。到了周日,爸爸会在早晨5点叫醒我和哥哥姐姐,去烟袋斜街的合作社排队买肉,那时限量,我们三个人排队就可以买三份。从我家走到银锭桥再进烟袋斜街,差不多得10几分钟,早上河边也没有人,四处静悄悄的,我们兄妹三个揉着眼睛,走在路上,觉得路好长啊!我经常幻想着这条路有个传送带,不用我们走路就可以到合作社,或者再也不用排队买肉,就不用起得这么早了。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后海就笼罩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氛。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有一年的初冬,河面刚刚结
了一层薄冰,我们几个孩子在河边玩,往冰上扔小石子,看谁扔的远。突然谁喊了起来,“快看,那块冰的下面有一只手!”我们赶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见一只手在冰的下面,这时我们才发现路边上停着一辆无人认领的三轮车。一会警察来了,破开冰拉起了一具尸体,把我们几个孩子吓坏了,赶紧跑回家。那一段时间,经常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到了晚上,灯光昏暗,我们再也不敢一个人出去玩。四妹进工厂后,只要是上夜班,半夜爸爸总会到鼓楼车站去接她。
当年的后海交通不是很方便,只能去铸钟厂坐5路,或者穿过烟袋斜街走到鼓楼,坐107路无轨电车。后海那里人少,灯暗,时不时听说有治安方面的事情发生。我家女孩子多,爸爸妈妈从安全考虑,还是搬了家。
这年夏天,我8岁。年轻的爸爸在做饭的间隙趿拉着鞋出来照了这张相片。
1972年,三妹去兵团三年第一次回京探亲,我和姐姐分别请假回京团聚。那时四妹刚刚分配进了工厂,赶上拉练,没在家。期间爸爸给四妹的企业写了封信,大致就是我们姐妹三个从外地回京团聚,希望能准许四妹提前回家团聚。可是没等到她回来,我们的假期到了,在两天的时间内我们分别离开了父母乘上火车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后来妈妈来信说:我们走的第二天,四妹因在拉练途中腹泻,提前几天被送回了家。四妹回到家,听说我们三个姐姐头天刚走,立刻就哭了起来,整整哭了一天。多少年后提起这件事,四妹还伤心呢。
那时候已经有租相机的业务了,我的邻居也是我的同学就去租了个相机,在后海给我们照了一卷照片,然后自己在家里做了个暗室,自己洗印出来,贴在玻璃上上光,可以节省不少钱呢。
爸爸妈妈和我们姐妹。
幸福的四姐妹。
09年春天,我们姐妹相约再到后海去看看,寻找一下童年的脚印。现在的后海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到处灯红酒绿,除了豪宅,就是酒吧,餐馆或者是什么工作室。河边走的是外国人或外地人,原来我们住的院子已经被一个大户人家买了,变成了一个豪华的住所。我家门口的水域还是那么宽,这里也是我们小时候游泳下水的地方。河栏杆很现代了,路两边还有石凳供来往游人休息。 把腿翘到河栏杆上
我在这个幼儿园里上了中班和大班,幼儿园的大门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后海幼儿园改成了北海幼儿园。
从这里我们继续往前走,去找三妹和四妹的第六幼儿园。这里的房子还没有改造,仍然是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胡同,我们一边走一边回忆当年的路线,一边问路边坐着的老人,终于打听到了六幼的地方。快到的时候,当年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就是这里,没错,往里走就是。”果然,眼前就到了。四妹三岁进幼儿园小班,到7岁入学,在这个地方待了4年,我和姐姐接了她四年。我们在幼儿园门口拍照,传达室的人出来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告诉他,这里曾经有我们的童年生活,我们来看一看。那位老同志笑了,他理解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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